傅延君原以为他要等很久,没料想不到一刻,傅孤寒已经负手而来。

    他缓步进了门,也没多看他,径直往主位上坐过去。

    那把官帽椅上,放着个软垫。

    傅延君早就注意到了。

    那软垫上的绣花样子是祥云飞龙,但配色又极柔和,其实和这小花厅里的一事一物都显得格格不入,他眼尖,留意到了那软垫左下角的一个寒字。

    细细想来,这也不会是王府绣娘的手笔,应该是傅孤寒的红颜专门给他绣的。

    至于是那位鬼医,还是将军府的嫡长女,就不得而知了。

    傅孤寒施施然落座,还没开口,就先听到傅延君一声嗤笑。

    他皱了眉头看过去,傅延君已经开了口:“我听说,柳将军的嫡长女,也在你的王府里?左拥右抱,齐人之福,你可真是艳福不浅。想那位柳大姑娘,当年也是冠绝上京的人物,如今家族落败,竟也肯委身在你的王府里,眼看着你与个出身远不如她的人成双入对,可见天下的人和事,还真是难说得很啊。”

    这些消息,他只能是从顾氏那里听来的。

    至于他对柳焕颜的了解,自然也都从顾氏那里得来。

    昔年的太多事情,顾氏对柳焕颜母女做过的那些,那种卑劣的手段在内宅里害人性命,其实这些远在凉州的傅延君都知道。

    一旦想到了这里,原本可以稳住心绪,实在没有必要同傅延君动什么怒气的傅孤寒,就有些克制不住。

    可他知道其实还是没有必要的。

    傅延君好像是一心求死。

    在清宁殿里激怒永安帝,到了摄政王府又来激怒他。

    因为他怕了。

    说起来傅延君从小到大,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人,即便是在凉州那样荒凉的地方,他的吃穿用度也未曾减过分毫,是以这大半辈子过去了,荣华富贵他享尽了。

    人家说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

    对于傅延君来说,现在最好的下场,是赐死。

    人死了,就一了百了了。

    反而是不叫他死,叫他余下的后半辈子生不如死,那才是折磨人。

    想通了这一层,傅孤寒就摇着头笑了笑:“你是觉得三言两语能激怒了我,索性赐死,你反而落得清净?造反谋逆,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,真的给你一刀,反倒成全了你。”

    他手肘撑在扶手上,好整以暇打量着傅延君:“人心不足蛇吞象,你就是太不知足,才走到今天这一步。其实你清楚自己的能力,用兵,你是不成的。就算你还握着代州节制权,真的想兴兵起事,也成不了事,所以才筹谋布局多年,在京城搅弄风云,只可惜——”

    傅延君面色阴沉下来:“可惜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