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互相见了礼后,黎昭才算是第一次与褚云朔相对而望。

    褚云朔身穿一袭青衣道袍,用的是极为细滑的丝绸料子,衣上用金线绣着不知道哪里的文字,模样文静,眉眼间与叶贵妃十分相似,柳眉长目,眼底漾着一股淡淡的平和感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一身华贵的气度与出众的样貌,也许黎昭真的会以为他是北辰宫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弟子。

    “让皇姐等了这么久,是皇弟失礼了。”话是这么说,可褚云朔却没有任何动作,只是干站着。

    就……没了?黎昭面露愕然:“啊?”顷刻间反应过来:“没事没事,哎不对,太子你去干什么了?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她终于意识到真正的不对劲了,眼前这人并不是永元帝,更不是谢昀,是浸淫在皇宫大染缸里十多年、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太子褚云朔,享受权力、被人哄着惯了,换句话说,只有他原谅自己的份,哪有自己往火坑里跳的。

    完蛋了!三个大字萦绕在耳畔,黎昭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别的东西。

    谁知褚云朔只是低笑一声,如三月春华般和睦,令人感觉如沐春风,他并不在意这些,反倒是安慰起黎昭来:“都说皇姐大方,今日一见果真如此,看来国师是好福气,能娶到皇姐这样温婉的女子。”

    温婉?这两个字哪个能跟她搭上边?是忘了她上次一巴掌扇了守门将军,还是进御书房先逛了两圈……好像哪个都能置她于死地。

    要么说是能当上太子的人呢,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和他爹比起来也是不相上下。

    黎昭尴尬地笑了两声,试图遮掩。褚云朔却说:“是皇弟哪里说得不对吗?怎么皇姐这副表情?”

    你皇姐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!黎昭总觉得这话像是在阴阳,果然,对上真正的阴阳师,她还是个弟弟。

    话说这是不是遗传的?就在她沉浸式想象的时候,褚云朔已经换下道袍,穿上特制的官服,其上绣着张牙舞爪的蛟龙,等他登上大宝,上面就会换成真正的天龙。

    “皇姐此番前来,可是因为昨日世子去找了你,还给了你一块玉牌?”

    黎昭一拍脑门,终于想起,赶忙将断裂成两半的玉牌放在桌上,问:“听世子说,这玉牌是一个黑衣男子相赠?”

    “倒也不算是相赠,只是派人去追时,那人忽然扔下这个便走了。我并不知他底细,可他却送了你的信来。”说起那一天,褚云朔也是一脸好奇,那人竟能绕过这么多的锦衣卫,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。“皇姐,你是不是得罪了……算了,我只是有一事不明,你是何时与这种人有了牵扯?”

    她也觉得纳闷:“我也不知道啊。”只知道顾听雪是顾靖川的私生妹妹,其余的一概不知,何况这时候和顾家有关系是真的嫌命长了,她当然不会认。

    “此事……我并未呈报父皇,你当是人情也好,其他也罢,父皇不喜这些江湖人,皇姐还是注意些吧。”褚云朔好意提醒道。

    黎昭只是个女孩,再怎么受宠也不会登上皇位,他没必要在这里给人挖坑。相反,适当地给予一定的好处,还能落个不错的人情。

    即便如褚云朔这般爱好清修、高高在上的太子,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——拉拢群臣、四处打点。

    “多谢太子提醒……”她犹豫片刻,终是开口:“此事我会小心处理,但还是想多嘴一句,那日太子只是看到一个黑衣人,没有其他人了吗?”

    一个人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,这究竟是怎样的实力?假使这种人前来行刺,亦或者是被江流霜买通,又会惹来多大的麻烦。

    黎昭不敢想。

    反倒是褚云朔一脸轻松,仿佛根本不在意一般,甚至反过来安慰她:“皇姐在意这个做什么?即便真有什么,万事都有骁龙卫顶着,只是鄢首领不在,让人捉了空子罢了。”

    压根没放在心上……她觉得这位太子天真的有些过分,或许是没有经历过夺嫡的残酷,他对皇家、对人间都有着难以想象的宽容与平和。